人各有所怕。但每個人都怕當眾展示自己所不擅長的。我們從業多年,腰板和腔調一般硬梆梆,女人味已瀕臨滅絕。請問何謂繞指柔?舞蹈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,不言而喻。
所以,當我們得知“又”要參加春晚的舞蹈,一時真是哀鴻遍野。
柴總得令后,立即聯系本地最出色的舞蹈教師,讓她幫助我們脫胎換骨。
老師說:跳舞之前先練功,一來熱身免受傷,二來拉線條有助舞姿。所以,進門頭件事是開肩。開肩是什么?就是將雙臂最大限度地往耳后的位置拉,以呈現胸腰部的S線條。我們的線條硬,拉不開?沒關系,老師會幫忙。我們俯身將雙臂放在練功杠上,她從后背往下用力一按,聽得到脊椎骨啪的響一聲才算告成。這個過程十分恐懼,疼痛椎心,啪聲過后,感覺某節脊椎脫開,老骨頭似已折斷,老師說:看我示范。
見過伸懶腰的貓吧?她開肩時,就可以將腰背彎到那樣的形狀。我們哀怨委屈地看著老師,返身回公司便忍不住對陳總告狀。陳總大驚,非常不忍,他說:“柴總,此事不可如此,她們早已成年,骨頭定型了,這樣練法,舞還沒跳成,弄出一大堆工傷怎么辦?”
老師說:必須開!
我們天天被開得苦不堪言,索性建議柴總:以后檢查小組例行檢查時,對違規違紀人員做開肩處理,震懾效果肯定比扣分理想。
選定的舞蹈是《駱馬湖隨想》,創意好,有意境,舞姿優美,老師翩翩起舞時,真個是裊裊腰疑折,褰褰袖欲飛,待到我們模仿,則成千姿百態,群魔亂舞。老師說:不急,慢慢來。
腰是我的沒錯,腿也是我的沒錯,可惜都不聽我使喚。就連五官也不聽話,小息時笑聲震瓦,都看得到后槽牙,跳舞之際保持六齒微笑卻如此艱難。老師用溫柔的聲音啟發我們:“露出最好看的笑容,眼睛看著遙遠的前方,想象著你最心愛的人就站在那里,你在向他招手……”我們一聽頭皮發麻,什么?他就站在那里目睹著我出丑?手腳更僵硬。
老師說:“身體轉回來,是腰轉,沒讓你們全轉,側臉要給觀眾,要回眸、流連,把眼波留下……”我們面面相覷:“眼波?”
最后一個亮相動作是邊扭著身體邊擺造型,扭出小草生長的動態,老師說:“是扭腰,扭出荷花在長,不是讓你們伸長脖子南北找錢…”我們扭得象蹭癢,有人邊扭還邊讓人觀察:“你看我長了沒有?長了嗎?”
老師婀娜地站在我們面前,看我們這些如此認真,又是如此笨拙趣致的家伙,無語地笑了。
陳總說:“我要去看看你們跳得怎么樣了,不然心里總是沒底。”我們沮喪地勸他還是別看了,“不然心里更沒底。”
隨著時間臨近,我們的訓練開始較真,老師不再說:“別著急,慢慢來”之類的話。
她說的話變成這些內容:“不會笑?給我咬著筷子跳。不愿笑?留下來獨自面壁,啥時笑了啥時走。”
她做的事也變了,拿著竹竿拍打節奏,我們以她為圓心,隨著節奏快速走臺步。她蹲在中間,看到哪個腳步不對勁便啪的打一下。
她開始十分計較,動作馬虎者出列單獨跳。
老師不過是八十后的生力軍,我一把年紀,何必自找難看?識時務者為俊杰,高度配合乖乖練吧。
某天,舞曲剛剛開始,夏總、陳總等領導烏央央一群人悄無聲息站到了舞房,我們面帶著美好憧憬的表情,隨著舞曲緩緩轉過身來,結果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總經理,驚得三魂不見七魄,露出來的六顆牙又生生地收了回來。
老師說:連自己的領導都怕,面對觀眾怎么辦?活活嚇死?現在想象下面坐著幾百人,你們是最優雅的,最好看的…..
在咸寧正式演出那天,我們濃妝之后在臺上翩翩起舞,臉涂得誰也不識,所以也不擔心自已出丑。上臺之前我心想:假如不幸我某個動作掉鏈子了,領導要是問,我就抵賴干凈,反正他們也不能肯定是我。
據說,那天我們清新得象早晨的露珠,在舞臺上跳得怡然自得,觀眾挺欣賞,舞蹈獲得了二等獎。我們變成了半職業舞蹈演員,雙肩幾天不開不得勁,演員就這么練成了。(人事行政部 吳銘供稿)